「准尉阁下。」
终于是在药效的作用下睡了过去,我离开优佳的房间,径直下楼来到酒店的待客厅,结果被管理酒店的女性老板用格式化的标准称谓叫住。
想来是有什么事要向我报告。「说吧。」靠到一旁的墙,女性往我的方向走来。
这家伙,明明已经在这里经营了数十年的酒店生意了,管理的服务生也唯独她一人,没想到还是让人感到井井有条。同样,我也难以想通为什么像她这样优秀的人会心甘情愿待在一座休假专用的人工岛,为一些度假中的『感染者』小队提供食宿服务。
「刚才,你带来的三个孩子来找过我,他们要求提供一份四年前的入驻名单。」
「……这样啊,没可能突然就要求提供『时间准确』,『内容明确』的名单。你以为最可能发生在这座岛上的,是什么状况。」我去饮水机前接了点水,滋润了一下喉咙。
女性毕恭毕敬地跟在我身后,作出回应:「准尉阁下。四年前的入住名单有关于您,于是我没有进行提供。」
我看向她两手置于腹前,低眉顺眼的乖顺模样,在她止水似平静的回视下若有所思:「……这样啊。是在岛上找到什么东西,能够来证明四年前也有人来过这座岛了吧。」
「但是,准尉阁下。恕我直言,四年前的东西,理应在那次事件结束后被集中销毁,为什么,还会在这座岛上找到。」她皱紧眉头,担忧地续道,「我认为需要向上级申请,重新搜寻这座岛一次。竟然有可能留下四年前的遗物,这怎么能被允许。」
「除了要求提供名单,还要求了什么。」
「基于名单没有出示,他们向我要求了一张全岛的地图,名义是:探险。」
「拙劣的谎言,对吧。」我对那些家伙的天真行为感到好笑,「看来他们发掘到的东西很让人不安啊,就这么迫切的想要探究这座岛的奥秘吗。」
「阁下,派人去回收吧。发现了那样的东西,那三个家伙,也没有留下来继续使用的必要了。」
「这是我的私事,我会自行处理。」把一次性纸杯捏扁,扔进了垃圾篓。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但是对四年前发生的事产生了所谓的好奇,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关键就在于他们发现的东西究竟象征了四年前的什么,是令人感兴趣的过往,还是人……亦或是,事。
「……失礼了。」女性提出最后请求,「需要我陪同您吗,这座岛相当大,搜寻的话最好选择熟悉附近的对象领路。」
「去了码头的可能性比较大吧。」我看向她身后,一张张贴在墙上的岛屿地图,分析道,「来的时候这些家伙也看到了,码头停泊着相当数量的船……总归,是为了逃跑做的准备。」
「逃跑?」女性一下就警觉了起来,「我立刻派人,把他们追回来。既然知道了四年前的事,还有逃跑的打算,没错吧……准尉阁下,是描述了四年前事件的性质的,最恶劣的人留下的最恶劣的东西!」
「……冷静一点。还不至于现在就逃跑,顶多只是在探查逃亡的路罢了。」
「什么。」
「在房间里,不是还有他们生病的同班吗。既然是知情者,那么,为了不知情的同伴,先去确保计划的可行性,再用最安全的方式把她带出去……大致上,就是这样的计划。」我说,「……派人看守楼上的女孩,就算要实施回收,也要听我的命令。」
「遵命。」
……
「那个,五郎。好难走。」真希被翔吾拉在身后,讲解着他们在洞窟里发现的东西,「就算这么说,也只是要上战场的家伙,在上战场之前来到这里埋下了这些东西。然后没有回来而已。」他们横穿的地方是一片还没有经过开发的森林,从他们所在的位置一直走的话,不出两个小时就能够抵达码头。但是林间的路相当崎岖,枯叶也不知落了几回,没有打扫过的痕迹,杂草蔓生着。
「四年前,这支队伍有全灭的可能。在死掉之前留下了这样的东西,肯定是那些家伙没有发现!所以。所以这种令人不安的东西也没有被消除,还被来到这里的我们发现了。」翔吾竭力组织着语言,表述着信中的讯息,「……而且,不愿给我们提供四年前的名单,很奇怪吧。像这种荒无人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遇到人的小岛,教官还用『客流量少』来搪塞我们。这样也提供不出名单的话,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不是提供不出来,是不能提供……也就是说,四年前的这个事情,绝对,绝对有着问题。」
「可是,不和教官说一声就擅自……」
「真希,你还不明白吗。教官是四年前调过来接管我们的吧,为什么,全都集中在四年前啊。」翔吾失控了一样的吼道,「还想不明白吗,一定是,那个时候出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导致必须接管我们这些新兵。说不定,就是信的开头所说的『大清洗』。顾名思义的话,就是意味着四年前,我们所有的『感染者』小队都被清洗了。所以,消除掉了四年前的所有东西啊!」
「那只是你的推测吧,快点停止。」真希说道,「优佳还在酒店里啊,不能把病人放着不管吧。」
「我知道,所以我们只是稍微探探路,要是现在逃跑的计划可行的话,傍晚回去的时候就把优佳一起带回来。」
「逃跑?我从来没听说过那样的事,真的不去和教官说一声吗。何况要擅离违反教官的命令的话,优佳也是不同意的吧。」
「为了她,为了我们,逃走吧。」五郎给出卑鄙的选项,「……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已经被强制训练了七年了,一开始的三年,教官到来时候的四年。从来没有被提过有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对吧。说不定就像这些人一样,永远没办法离开了。」
「在胡说什么啊。教官对我们很好啊,还救过翔吾的命。」
「那也只是为了自己的行为吧!」不顾真希的反抗,翔吾用全身的力气叫喊道,「要是,我们没有用处的话。只会被残忍无情的丢掉吧像那种利己主义者!」
「……竟然,说出这种话,真差劲。」真希咬住了嘴唇,「就算教官他们有隐瞒我们的事,他救了我们,带我们来到从来没来过的地方玩,这也是事实啊。就因为被隐瞒了一些事情所以要否定教官吗,你们也太差劲了!」
「他可是,军人哦。就算心底再善良,也是没办法抗命的。」
「但是,我们离开的话,教官不是要被追责了吗。去商量吧,商量一个好办法,说不定教官他,其实愿意和我们沟通的啊。」
「愿意的话早在刚接手我们的时候就会被告知了吧,到现在再去问的话,难道不是用到手的证据去胁迫吗。这对我们没好处的吧。我直觉这件事情肯定有问题,四年前的他们来到了这个岛,写下了要是能够活着回来就要去实现梦想的信纸。而现在,我们也来到这里,会不会意味着我们也可能会死掉啊!」翔吾用吼的方式说出了心里的恐惧,「这种事情都在被隐瞒,不觉得很过分吗!」
「……可是,那是四年前的事了,说不定一切已经被改变了。总之,别这么做,就算我们逃离了这里,又能够去哪里。就算漂流到了其他的地方,说不定,说不定我们……」
「能够逃的话,我们四个人,就绝对没有做不成的事了吧。所以,好好为自己考虑吧。真希。」
「……可以陪你们过去,但是。到时候一定要和教官好好的做道别。」
「嗯,用信件的话。」
过了这片覆盖率相当高的森林,抵达了岛屿边缘的,光秃秃的码头,那里确实和来的时候一样停泊着一定数量的船只,在这方面有所经验的翔吾检查了几艘船的船底,意外的收获了『这些船』还是能够使用的消息。
「就选在这里集合吧。来的路也探索清楚了,回去带来优佳好了。」
「呐,翔吾。这里让人感觉很不安全……感觉好像在被什么东西盯着。」
「会不会是错觉啊,姐姐。这里可没有什么人哦。」
「真希哪一次出过错,要真说错误,可能就是直觉过于敏锐。简而言之,有人是在监视我们,对吧。」翔吾离开船的旁边,搜寻着凭他是无法找到的『监视者』的所在,「……虽然很不实际,不过,要是真遇上事情,杀掉了『感染体』的我们,也是能够应对的吧。」
「……又在说这种话吗,不要掉以轻心啊。」
「我支持翔吾哦,一直胆怯的话更不可能找回主导权了。决定了。我,想要离开这里,看看训练场外的世界。」
「怎么会,连五郎也说这种话……」
「好了,在这里久留也不是办法,借口说去了森林玩,然后回去通报教官好了。等到晚上的时候,大家都把警惕放松到最低,再把优佳带出来吧。」
最后朝森林的方向看了一眼,的确发现不了森林中的人……选择夜晚行动的话,虽说夜间出动在信心和各方面上质量上大打折扣,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手段了。发现了那种东西,本身就对那些随时都可能抛弃他们的人所持的,动摇着的信任,就这样破碎了。就算把这样的不信任感的来源坦白,也是能够被原谅的……对吧。
这样存着侥幸心,折返了回去。
「老板娘,教官呢。」
回到酒店之后,柜台前的老板娘还是重复着日常的刷洗地板的工作,向她搭话过去,询问为什么楼上楼下都没有找到的教官的所在。翔吾擅自取了桌上一些准备好的晚餐,享用了起来。
「……说是有要事,离开了。明天上午会回来。」还在尽职尽责地做着本职的擦洗工作,连基本的对视聊天都做不到吗……该用果然是因为很忙为理由谅解一下对方吗。翔吾也没有计较什么,倒是和周围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他两人就分别离开接待室,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
「很晚了,你们去了哪里。」
「森林里哦。看上去很原始的样子,没有聘请护林人的打算吗?」翔吾回避着关键的话题,述说着,「里面有野兽吗。要是有的话还真是幸运的没有遇到啊。」
「……原本有聘请的计划,但是,来到这里的访客不多。算上你们,十年来也就四五个旅行团……后来,因为不必要,开始减少了。」
「是从其他地方来的游客吗?」不甘心,想要化解对方巧妙的回避。
「早些年的事了。」
……还是避开了。
「哦哦,那说不定也有和我们一样抱着『度假』的目的,来到这里的前辈。你有印象吗。」
「……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再说,保护客人的隐私也很重要。对我们这一样来说。」老板娘用很官方式的说法否定了这个问题本身的可行性,「客人前往森林,是要去挖掘宝藏吗。据说从昭和时期就流传着,森林的深处,埋藏着来过这里的海盗埋下的宝藏。不过最终还是不幸死于海战,所以宝藏遗憾的没有被回收。」
「啊,是。」
「那么,发现了吗。」
「真遗憾呢,探宝果然是很有难度的事……到了中途放弃了,不得不回来了。」
「是考虑到还在生病的同伴吧,真是温柔的先生。」不知是不是错觉,翔吾感到老板娘唇边含的那丝笑意,带着悚然的冰寒,「虽然不能断言有关宝藏的消息是否属实。但是,打算用探宝来满足好奇心的您和同伴,同样也要做好为探寻危险事物付出重要东西的代价哦。毕竟……是宝藏呢,采取一些危险的机关来守护,没错吧。」
「啊。嗯。」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杯子,明明听起来在进行非常和善的提醒,可有意无意地给了翔吾很重的压迫,「……多谢……啊,明天,也打算去探宝,等到训练结束之后。休假还长嘛,尽情享受才是最正确的……真希可能把晚饭也准备好了,我就先过去了,谢谢你的款待。」
「慢走。」
被一直目送到楼上,翔吾已经感到冷汗浸湿后背了……果然,刚才那些话,是在旁侧敲击。
事到如今已经这样决定了,就不能够轻言放弃才对。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始终监视着酒店出入口的真希发来了『一切安全』的手势,现在到了最佳的行动时间。优佳也因为感冒药的奏效睡得很沉,搬动她的两人也不用费很大的力气,所以完全由五郎来背。
「准备好了吧,从这里下去好了。背着优佳走正门的话会被怀疑。」
「还有沙地上的脚印,被发现的话就得不偿失了。」五郎和翔吾小声交谈着,「地图放在你那边了对吧。」
「……还有优佳的药,必须带上。吃的东西的话,我来背好了。」真希主动地背起装了食物,水源和优佳的药的旅行包,在翔吾的帮助下翻出阳台。
翔吾小心地托着她的脚:「注意点,慢点也没事哦真希。」
「嗯,啊。」
总算平安抵达了地面之后,先让真希探查了一下老板娘那边的行动,似乎正在收拾晚餐的餐具。再对前几日没有进行合宿点名的情况予以讨论,决定就趁这个时候从旅店的后方绕过去,一直到目的地。
因为事先走过森林的路,就算在黑夜,只要使用手电筒寻找表白天留下的标记,就能够轻松地通过了。
「那个,话说。如果真的像上午那样,被监视着,现在不就在往很危险的走向行动吗。是说可能会在海滩遭遇不想遇到的家伙,或者就在这么漆黑的森林里遇到袭击。不管怎么说,夜晚的森林作战,是要考虑到很多因素才能有取胜的自信的啊。」
不安的地警惕周围,真希袒露出自己的担忧。
「也许是野兽之类的,如果真是在岛上监视我们的家伙。进入森林的行为,只要看到了就无一例外会被怀疑吧。但是现在还没有出手……总不可能是一开始就发现这个紧急计划,瓮中捉鳖吧。所以安啦,这座森林有野兽倒是不争的事实。」
「别再担心这种问题了,姐姐。已经决定了。」
「……但是,现在回去的话还来得及哦。」
虽然这句话过于的优柔寡断,然而,还是让走在前边的二人沉默了一段时间。
「不会,后悔的。」翔吾驱使着勇气,说道,「不是在怀疑教官,而是怀疑至今为止我们被灌输的一切。直到搞清楚『大清洗』到底是什么,否则,不会让你们陷入危险。」
「翔吾……」
「真是称职姐夫说出来的宣言哪。」
森林进入到深处的后来,的确是发现了一些小型的夜行野兽的踪迹,这座森林确实很久没有人打理,这完全是正确的印象。但是为什么会被邀请来到无人打理的岛,这种事也很让人困扰。
再接着,森林绝迹后,来到了停泊着不少船只的码头沿岸。
「和来的时候没有区别啊,果然是没有来的人。」将记忆里的图像滴水不漏地回忆起来,和眼前的场景对照,翔吾敲定了『这里很安全』的结论,他涉水而入,避开破损的船只,开始寻找能够使用的船。
「哦哦哦,终于可以逃脱了吗。」
「现在说这种话是在立FLAG哦,你也不想在这种状况下被抓到吧。还要照顾生病的优佳的样子。」翔吾一边开展搜寻的工作,一边调侃五郎,「啊,找到了。吃水线也比较有份量的样子,油量也许足够,不过不知道可不可以启动。」说着,翔吾钻进在他看来勉强能够使用的船上,开始检查仪表盘。
「呐。」真希越来越不安,「我感觉不是很好,翔吾。就这样放弃怎么样。」
「不行的吧,都到了这一步。难道还要回去和四年前的家伙一样死掉吗。」
「就算船能够使用又怎么样嘛,能够使用多久,翔吾你可以保证吗。不会在行驶到海上的时候突然熄火吗。到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我们要怎么办,想想啊!」
「……五郎,去折树枝,做木桨,做还最坏情况的打算。虽然看上去这艘船的油量很充分的。」
「收到。」
「那个,在听我说吗!」
「从开始就是,别啰里吧嗦的啊。真希,都这样决定了还能怎么办,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绝对。」
欲言又止,真希似乎也隐隐有些厌烦了,从五郎那里接来尚在昏睡的优佳,女孩们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船已经可以发动了,索性是比较老式的柴油船,可能是没有拴好的小型捕捞渔船遭遇了不幸,漂流到了这里,虽说有些破旧,但内部似乎功能完善。
就在五郎抱着一捆树枝赶来的时候,周围的森林,就像包围了他们一样,亮起了狼眼手电的光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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